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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几乎睁着眼熬到天亮。任何细微的声响——楼道的脚步声、水管里的流水声、甚至隔壁的梦呓——都能让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狂跳不止。脑子里反复播放着那个血腥的画面,以及王胜男可能看向我这边的那个眼神。恐惧像附骨之蛆,啃噬着我所剩无几的勇气。

天刚蒙蒙亮,我爬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像鬼。

妈妈看到我,吓了一跳:「萍萍,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头,含糊地应着:「嗯……项目刚开始,有点忙,没睡好。」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妈妈心疼地给我盛了碗粥,「要不今天请个假在家休息一下?」

「不用了妈,我没事。」我连忙拒绝。

请假?独自待在家里?那会让我感觉更不安全。至少公司里人多,或许……或许能让我感觉安全一点?这个想法现在想起来是多么可笑。

浑浑噩噩地来到公司,我比平时更低了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王胜男经理的办公室。

门关着,里面似乎没人。我稍微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

坐到工位上,我如坐针毡,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工作。每一次办公室门的开合,每一次脚步声的靠近,都让我的神经紧绷到极致。

上午十点多,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走进了我们部门办公区,径直走向了部门总监的办公室。虽然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对面公寓」、「命案」、「调查」这几个词还是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

同事们开始窃窃私语,猜测着发生了什么。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有意无意地扫过我这边,让我如芒在背。

他们知道了?不可能!我强迫自己冷静,但手指尖却冰凉。

没过多久,总监陪着那两位警察走了出来,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眼神锐利的警察开口问道:「请问,哪位是陈丽萍小姐?」

一瞬间,整个办公区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感觉血液「嗡」地一下冲上了头顶,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是。」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像个劣质的录音机。

那位年长的警察走到我面前,出示了证件,表情严肃但语气还算平和:「陈小姐你好,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我姓吴,吴涛。关于对面锦绣公寓发生的一起案件,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希望你配合。」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吴涛警官和另一位年轻警察走进了会议室。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那些探究的目光,但压抑感却更强了。「陈小姐,不用紧张,只是例行询问。」

吴涛示意我坐下,他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我对面,年轻警察则拿出了笔记本准备记录。「我们了解到,昨晚大概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左右,你还在公司加班,是吗?」

「是……是的。」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期间,你有没有注意到对面锦绣公寓三号楼三楼的某个单元有什么异常情况?」

吴涛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似乎能穿透我的身体,看到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我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说不说?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指认王胜男,把一切都告诉警察!

可是,当我抬起头,目光无意间扫过会议室的玻璃墙时,我看到王胜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办公室门口,正「关切」地望向会议室这边。

她的表情充满了适当的惊讶和担忧,就像一个完全不知情、只是关心下属的好上司。

但就在我们的目光隔着玻璃有过一瞬间接触时,我清晰地看到,她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确认,或者说,是警告。

就这一眼,我刚刚鼓起的、微乎其微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我。

我确信,她认出我了!她知道我看到了!如果我现在指认她,我绝对走不出这栋大楼!

「异常?」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大脑疯狂运转,「我……我昨晚一直在忙工作,没太注意外面……好像,好像是对面有户人家吵架的声音?挺大的,后来好像还摔了东西……时间太晚,我没太看清……」

我避重就轻,开始描述我「听到」的动静,刻意模糊了时间和我「看到」的关键事实。我的证词在无意中,完美地指向了一个因激烈争吵而失手杀人的方向——而这,或许正是王胜男设计好的剧本。

吴涛警官仔细地听着,不时追问一些细节,比如具体时间、声音的特点、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我的回答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全靠拼命回忆昨晚加班时是否真的听到过类似声音来勉强圆谎。汗水浸湿了我的后背。询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结束时,我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走出会议室,王胜男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丽萍,没事吧?警察怎么找上你了?是不是昨晚加班太晚,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的语气温和,充满关怀,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个体贴下属的好领导。

「没……没事,王经理。」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例行问话,可能因为我昨晚加班比较晚吧。」

「没事就好,吓我一跳。」她松了口气似的,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个动作却让我浑身一僵。「要是有什么困难,或者警察那边还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说,公司会帮你处理的。」

她的话语听起来是那么真诚,充满了支持和保护。如果我不是昨晚的目击者,我几乎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但现在,我只觉得这只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冰冷得像一块铁箍。

「谢谢王经理,我……我先回去工作了。」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坐在电脑前,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我知道,从我选择隐瞒真相、说出那番漏洞百出的证词开始,我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我成了她计划里的一环,一个帮她作伪证的关键证人。而我,这个懦弱的、可悲的证人,甚至还不得不对她虚假的关怀感恩戴德。绝望,像深冬的寒气,从脚底一点点蔓延上来,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

接下来的几天,我活得像个游魂。

公司里关于对面凶杀案的流言蜚语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其他八卦新闻。

但我却无法从那个夜晚的阴影中走出来。我害怕看到王胜男,每次在走廊里遇到,我都会下意识地低下头,加快脚步。

而她,却总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温和地跟我打招呼,偶尔还会关心一下我的工作状态,问我「蓝海计划」的纪要整理得怎么样了。

她的每一次正常表现,都像是在反复提醒我,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听到的,或许真的只是一场幻觉。

也许……真的是我压力太大,看错了?

这种自我怀疑和侥幸心理,像毒草一样在我心里滋生,暂时麻痹着恐惧的神经。

直到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我需要作为证人出庭。看着那张盖着红色印章的纸,我的双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它。

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我无法再逃避。庭审那天,我特意穿了一身最不起眼的深色衣服,坐在证人等候区,感觉自己像是等待审判的囚徒。周围是陌生的面孔,压抑的气氛,还有法警严肃的表情,一切都让我窒息。我被传唤出庭。

走上证人席的那一刻,我感觉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包括被告席上那个一脸横肉、眼神凶狠的男人——据说他是死者的生意伙伴,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不屑和威胁,让我不寒而栗。我更不敢去看旁听席。但我能感觉到,王胜男就坐在那里,穿着笔挺的西装,表情沉痛而严肃,就像一个为同事的不幸感到难过的正直管理者。

「证人陈丽萍,请宣誓。」

我机械地举起手,跟着书记员念着誓词,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承担法律责任。而我,即将说出我精心编织(或者说,被恐惧驱使而编织)的谎言。

检察官的提问还算温和,主要是引导我复述那天晚上对警察说过的话——关于听到对面传来争吵和摔打声的时间点。

我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叙述和之前的笔录一致。我说我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大概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这是我估算的案发时间),后来声音变小了,好像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丿。我强调我当时专注于工作,没有看清具体情形。


更新时间:2025-11-06 01:5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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